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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镜》最高级的情欲戏,全靠她

来源:网络   发布时间:2025-04-30   浏览次数:394    评论


《梦幻酒店》是《黑镜》第七季讨论度最高的一集,人们惊讶的还有,这集的导演是新生代华人女导演王昊鹭。这是王昊鹭最喜欢的一幕:多萝西的意识决定夺回命运的主动权,有了向死而生的力量。哪怕她只是一个由AI复刻的已故女星,但她的灵魂被布兰迪看到了。两人的爱有了平等的灵魂连接。

如果穿越到旧电影,你最想进入哪个电影时刻与戏中人对话? 《黑镜》第七季第三集《梦幻酒店》(Hotel Reverie)就呈现了这样的科幻寓言:一个亚裔女制作人想利用人工智能手段翻拍黑白经典爱情片。在真实世界当中难寻男一号的情况下,一个黑人女演员布兰迪替代男一号,与戏中的“女一号”虚拟角色“克拉拉”展开了恋爱剧情。 当情节开始偏离了剧本走向,虚拟角色“克拉拉”被激活了,她拥有了演员多萝西的真实回忆和情感。一部陈旧老电影的男女禁忌之恋,由此也变成了两个困在电影世界的数字游魂的爱恋。在超现实的维度里,两人找到了真实的情感。


(图/《梦幻酒店》)

这一集的细腻和浪漫,在一贯以挖掘人性阴暗的风格闻名的《黑镜》当中显得极为特别,在各国社交媒体上广受好评,许多网友将它誉为最为惊艳的一集。让人惊艳的不仅是剧情和情感的细腻和浪漫,还因为这集的导演是一位来自江苏徐州的女性导演——王昊鹭。 在《黑镜》第七季的导演里,她的履历似乎是最神秘,也是“最薄”的——从香港投行精英到在国际上崭露头角的新生代导演,她从英国国立电影电视学院(NFTS)的导演专业硕士毕业后,先后与《神秘博士》《尸体》等全球知名IP剧集合作,入行时间仅仅6年,也是《黑镜》七季以来唯一一个华裔面孔的导演。


《梦幻酒店》拍摄花絮。(图/受访者供图)

去年5到6月份,拍完《梦幻酒店》的她,在影片剪辑后期阶段怀孕了。《黑镜》第七季全球首映发布会那天,刚好是她生完孩子的第四天。两周后,还在坐月子的王昊鹭接受了我的视频访问。

一场“阴差阳错”的浪漫科幻

《梦幻酒店》最为人称道之处,在于它勾画了20世纪40年代女性被时代摧残、被流言压垮的命运,而故事又极具当代性。在现代维度里,克拉拉不再局限于被市场和资本摆布的剧本人设,她是鲜活的,富有主体性的,就像芭比有了自己的思想觉醒,明知自己是被困在电影世界的数字游魂,依旧选择主动迎接世界且活出真实的自我,拥抱了灵魂契合、与世隔绝的爱。 在荧幕之外,这次合作也富有“阴差阳错”的戏剧性。“进组时,其他导演都四五十岁,比我多了至少有十年经验。”采访中,她笑着回忆这场“意外”合作,《黑镜》制片人杰西卡和编剧查理原想聘请一位美国男导演拍这一集,但因为档期问题,他们找到了王昊鹭。 面谈时,王昊鹭透露自己的看片喜好,聊起了20世纪60、70年代黑白片,她喜欢伯格曼、费里尼和黑泽明。
王昊鹭还做了个幻灯片,呈现她对《梦幻酒店》剧本和拍摄的想法,打动了编剧查理。由于两人的想法吻合度很高,才有了这次合作。


艾玛·科林饰演女主角克拉拉。(图/受访者供图)

作为Netflix最具文化影响力的剧集之一,《黑镜》的口碑回升,或许是因为它在延续以往超现实科幻、袒露人性的暗黑基调的同时,多了不一样的人情温度。王昊鹭了解到,相较以往季度,编剧查理似乎更想在这一季呈现丰富的情感维度。这个故事创作的背景基于在AI技术的冲击下好莱坞演员及编剧的罢工潮,而查理想用它致敬以往的电影工业。 “我和查理当时就想让画面呈现得如NASA的控制室那样,有一群‘邪恶的人’不停用很多指令打断两个人真实的情感发展。信号突然中断之后,两人就自由了,像两个宇航员在月球当中,像奔月一样浪漫的感觉。”


控制室与复刻黑白片的银屏,像NASA控制室。(图/电影剧照)

影片里双时空叙事和维度切换,以及对于“电影墙”“戏中戏中戏”的设定,让《梦幻酒店》在科幻的包装下,有了探究人性的哲学意味。王昊鹭最喜欢的情节,是真人布兰迪在一次信号系统崩溃时,戳穿了AI克拉拉的虚拟世界的现实,克拉拉撞破了电影墙,与现实的多萝西共感。
“克拉拉”成为没有肉体和生命的数据,但她在虚无世界感知到自己的意识和记忆在真实世界里曾经那样存在过,也留有遗憾。她转过头回到酒店的大厅,给布兰迪弹了一首《月光》。这个情节既是很多人为之动容的瞬间,被称为“女性乌托邦时刻”,也是不流俗的戏眼,这样的“穿越”富有存在主义的哲学性。


克拉拉转身为布兰迪弹《月光》,是戏里的转折点。(图/《梦幻酒店》)

这也是王昊鹭最喜欢的一幕:“她(多萝西)决定夺回命运的主动权,有了向死而生的力量。哪怕她只是一个由AI复刻的已故女星,但那一刻她的灵魂被布兰迪看到,这种力量触动了布兰迪,两人的爱才有了深度,这才有了平等灵魂的连接。” 《梦幻酒店》的细腻和浪漫,在科幻意味浓烈的《黑镜》系列看来尤为突出。很多人也在影片当中读取到了女性导演的叙事语言。 选角的设定引发的争议,让这部短片富有趣味和话题。曾出演过《王冠》的艾玛·科林的妆发造型,自然地贴合20世纪40年代经典黑白片女演员富有古典美的形象。
观众心里有对老电影女明星的期待:奥黛丽赫本,或英格丽·褒曼。而我们熟悉的和她们演爱情对手戏的,都是清一色的白人男明星。而饰演布兰迪的演员伊萨·雷是一位来自美国的黑人女演员,她的现代感似乎也是一种“违和感”,正好挑战了我们固有的传统恋爱模板和印象。


(图/《梦幻酒店》)

“我好奇,要是她替代20世纪40年代的男性演员的位置,说出那些有些油滑的台词比如‘rose for rose’,会有多么鲜明的对比,因为在那个年代几乎见不到黑人演员的面孔,更别提这么会饶舌、现代感很强的女演员。当她闯入这个传统的框架里,更能传达从初始的表演爱意,到后来坠入爱河的转变的力量和深度。”
王昊鹭觉得这种“违和感”不仅带来了离奇的趣味性,同时也是创作团队有意突破“男性凝视”框架的一环。 戏中,在拍摄布兰迪给克拉拉脱丝袜的调情桥段时,布兰迪略带生涩的动作细节被女制片人频频纠正,认为动作偏离“男性化”的固有想象,希望布兰迪调情的方式要和油滑的男人一般。


伊萨·雷是美国黑人女演员,在黑白片年代很少见到这样的面孔。(图/受访者供图)

“不同观念碰撞出来的火花很有意思,折射了我们很多自己察觉不到的刻板想法。这些动作或许不需要这么‘男性化’的熟练,就是因为笨拙和真诚,她们的情感连接才真实动人。”王昊鹭笑着说。

女性的日常叙事,

足以有强韧的张力

《梦幻酒店》最后,AI克拉拉义无反顾奔向爱,选择结束意识和生命,说出了一句台词:“我生于牢笼,应该死于牢笼。” 影片无处不渗透着王昊鹭对于女性处境的敏锐觉察。在《梦幻酒店》剪辑期间,她体验了一次新生命与作品同时孕育、交织的感觉。


生活当中王昊鹭是一位母亲。(图/受访者供图)

“发现自己怀孕的瞬间,都是欣喜的。但同时感觉到压力。因为做母亲需要很多时间和精力,当然也是幸福的。孩子都是上天的礼物。怀孕测试上的两道杠,也算是两年的幸福‘牢笼’。” 第一次成为母亲时的“内心剧变”,影响着她的第一部短片创作的过程。在NFTS硕士毕业期间,王昊鹭的作品《怀孕的大地》在国际影坛上获得了广泛的认可。这部短片聚焦已婚女性身在异国的生育焦虑,演员黄璐饰演了一个经历意外流产的母亲,由此她在潜意识当中构建了连贯的心理幻想,比如丈夫意外坠楼、道路施工“隆起”如巨大的“孕肚”。


黄璐饰演一个意外流产的母亲。(图/《怀孕的大地》)

王昊鹭当时跟女主人公一样,处在即将成为母亲的抉择困境里,电影的拍摄场景是王昊鹭住的公寓。那段时间,她家附近一直在修路。某一天散步时,她发现地面凸起一个小包,很像怀孕妈妈鼓起的肚子,一群男性工地人员用工具用力凿地面,她由此联想到很多身体的感觉。 “这些挥之不去的声音,就像社会期待和压力迫使我没法倾听自己的声音。我拍的这部短片,拍的是我内心噩梦式的幻想。在过程当中,我也同步在与自己的恐惧和解。” 那段时间,她感知到隆起、裂开的地缝,周遭无孔不入的地钻噪音,这些压抑的氛围感笼罩着她。这些日常事物在影片里成了意象:水从匮乏到恢复,象征着主人公从情感干涸中苏醒并重新开始生活,隆起的地面变成了超现实感的“巨型孕肚”。黄璐饰演的母亲半夜抱着孕肚唱着《摇篮曲》,似乎在安抚流逝的生灵。当她跳进了那个“孕肚”的裂缝当中,就像剖开自己那样,找寻内心的真我。


《怀孕的大地》也是王昊鹭与内心噩梦的一次和解。(图/受访者供图)

母亲的角色转换,让王昊鹭在创作上的聚焦点和感知力发生了巨变。“以前我觉得故事有类型框架支撑会更有戏剧性,但我越来越感知到,生活本身的戏剧张力就足够强了,比如母女、夫妻之间,看似日常和细微而真正隐秘的矛盾,这种张力才是锋利的。” 如今她正在筹备执导一部电影长片,名为《湖水里的猛兽》,描绘的是一个处在异国婚姻当中的普通女性如何在平静的婚姻日常当中释放内心的“猛兽”。“猛兽”在她看来,是一种女性力量的象征,“一旦内心秘密和欲望被揭发,就像藏在平静湖水表面下的心理剧变。” 这种与女性自我认知、力量和审视有关的电影叙事,是王昊鹭想要透过创作的表达。“在电影史上,太多伟大的电影都是由伟大的男性导演制作的,它们其实带有男性的幻想。所以我会思考,什么是女性的幻想?我想做什么样的影片?”


《黑镜》全球发布会当天,也是王昊鹭生完孩子第四天。(图/受访者供图)

王昊鹭曾经对导演丹尼斯·维伦纽瓦在《边境杀手》里对艾米莉·布朗特饰演的女主角设定大失所望,“气到把影碟都扔了”。 她喜欢香特尔·阿克曼在《让娜·迪尔曼》中的叙事,女性从在厨房里的日常沉默到激情爆发,“很少有人会去拍女性在厨房里重复做着家务活,但这些平静的日常反映的是一种贫瘠的状态,到最后爆发才会更有力量。”


女性平庸的日常叙事,也具有力量。(图/《让娜·迪尔曼》)

她也喜欢佩德罗·阿莫多瓦在《回归》里对于女性欲望的展示。在如此不堪的家庭废墟当中,她们依旧能在餐馆里载歌载舞,活出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觉得真实的女性并不脆弱,比我们看到的更加强韧。很多时候受到生活的重创,她们依旧能往前走,承受能力很强。”

从投行到片场,

她撕掉“假面”寻找真我

在很多人看来,王昊鹭的转型经历,可能比任何剧本都更具戏剧性。 25岁前,她是香港的投行精英,毕业于美国缅因州的科尔比学院,获得了政治学和经济学双学位。在数以亿计的融资上市项目里,她开始了“中国新生代女导演"人生最初的职业历练。


对电影的一腔热爱,是她转型的关键。(图/受访者供图)

如同很多电影迷一样,王昊鹭从小就爱看电影,买一堆盗版碟,还会背电影当中的对白。但连摄影机都没有碰过,毫无电影创作经验的她,起初只把电影当做爱好。
但偶然看了伯格曼的《假面》,她被震住了,仿佛被“催眠”了一样,电影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她的内心世界。 影片讲述的是舞台剧女演员伊丽莎白在一次演出中忘了台词,之后长达数月她拒绝说话,被送进精神病医院。
照顾她的护士阿尔玛在与沉默的伊丽莎白朝夕相处的过程中,渐渐失去了自我的身份,悄然变成伊丽莎白的替身,代替她与丈夫和孩子生活。


影片有深刻的存在主义的哲学意味。(图/《假面》电影剧照)

电影有一段阿尔玛对艺术家伊丽莎白的控诉,这或许揭穿了她沉默的真相。“每个声调都是谎言,每个手势都虚假、微笑都扭曲。自杀?不,你无法想象,那不是你。
但你可以一动不动、一言不发。起码不是撒谎,你可以对世界封闭自我,就不必扮戏、露面或虚伪作态,但现实很残忍,你的逃避并非天衣无缝,人生是无孔不入的,你被迫做出回应……” 王昊鹭似乎在艺术家伊丽莎白的角色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我完全不喜欢投行的工作,我跟周遭的人格格不入。伯格曼拍了很多我内心秘密的东西,我好像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想要怎么活,明白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只是我从来没敢妄想过。但那次之后,哪怕失败了我也想要孤注一掷。”


《假面》掀开了王昊鹭内心的秘密,让她开始面对真实的自我。(图/《假面》剧照)

父母开明的思想给予了她自由生长的养分,母亲给她的滋养是对于艺术的热爱,也让她从小不觉得自己被局限在“女孩子”的束缚当中。
父亲听闻她在香港辞职想做电影时,只问了一个问题:“这是你真正喜欢的吗?”在得到王昊鹭坚定的回答后,父亲只留下这句话,“那就去做吧。人生很短,要做自己喜欢的。”这给了她非常大的精神支撑。


王昊鹭25岁开始转型做电影创作,父母给予了很大的精神支持。(图/受访者供图)

辞职后的王昊鹭,从零开始学电影创作,报了意大利、捷克等多地的影视培训班,在英国国立电影学院攻读电影导演专业的硕士。在她的社交网站主页有这么一句:“ I specialise in emotional fantasy.”伯格曼和路易斯·布努埃尔的超现实主义和心理奇观风格是她喜欢的类型。她也欣赏很多表现主义的绘画艺术,爱看村上春树的小说。她擅长以想象与现实交织的手法,将观众带到影像当中感受人物内心世界。
从影仅6年时间,王昊鹭已经在国际影坛崭露头角,毕业后即被美国好莱坞三⼤经纪公司之⼀UTA(United Talent Agency)以及英国顶尖经纪公司 Independent Talent Group 作为编导签约。与国际知名IP剧集合作的经验,让她的作品多了国际化的视野,她也在当中平衡影视资本市场与艺术创作的关系。
跨文化的成长背景,也让她观察到了国际视角下的对于东方文化“异国情调”猎奇的标签。“他们完全不了解中国文化,提到华人故事就逃不了唐人街、打麻将,这些刻板印象剧本,像外国人写的‘东方主义小说’。” 她理想的“中国视角”是自然流露,渗透在世界普遍价值观里面的文化基因。在《梦幻酒店》里,不少人也在镜头外试图辨别电影的基因——“难怪在当中看到了东方姑娘的温婉和细腻。” “好的合作是互相激发的,我很想跟艾玛再合作一部电影长片,让她演一个非常有颠覆性的角色。”她还记得,为了捕捉到克拉拉眼中“梦境般的破碎感”,他们拍了7条长镜头,最终因为叙事节奏删减了,但她一直保留着原片。


王昊鹭希望电影能与观众产生连接。(图/受访者供图)

我希望透过电影与观众对话,提出可以让大家思考的问题。我不喜欢拍出来像白开水一般(的电影),或者像吃完一顿快餐。我希望我的电影能让大家有种照镜子的感觉,在当中看到自己生命的感受,情感的真实能与观众产生共鸣和连接,这是多美好的事情。”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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